第971章 大结局(二)-《锦衣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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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所经历的都不是真相,你所看到的都不是事实。如果我这么告诉你,你信吗?”

    你所经历的都不是真相,你所看到的都不是事实。

    时雍品了品这句话的意思,脸色微微一沉。

    “什么意思?邪君,在我面前,你不必拐弯抹角。”

    “假的。”祁林阴凉凉一笑,低低说道:“这里的一切,全是假的。江山、社稷、皇帝、宫城,哦,还有你的赵胤,他们全都不是真的。只是你的一场梦而已——”

    “梦?”时雍没听过这么荒谬的说法。

    祁林沉吟一下,“现在的你,不是你。这个你不能否认吧?不论是女魔头时雍,还是仵作的女儿宋阿拾,都不是真正的你。”

    “……”时雍想这个人大概真的是个疯子,有妄想症的疯子。

    “我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就如同一场梦境,或是一个游戏。等你醒过来,这里的世界观,你所经历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当然,这也可能会成为你美好的回忆,一个回不去的梦。而我,依旧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借由可空间转移的暗物质介质,成为宇宙之神,换一个空间,换一个地方。他们全成梦中泡影,而我依旧永生,不死不灭,再去创造新的世界……举个例子,就像你玩游戏,这个号玩废了,再换一个罢了。我不会对此间的任何人或事物产生留恋和情感。不像你,为一场梦而入戏,愚不可及。”

    时雍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冷声嘲弄。

    “那天,你告诉我,人家当你是疯子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我必须要严肃地告诉你,你确实是个疯子。简直异想天开!”

    “哈哈哈哈,信不信由你,总而言之,即便你和赵胤阻止了我的危阑计划,也没有关系。他们很快就要毁灭了,连同你的赵胤一起。不过,你也别怕,因为你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们的毁灭,不影响我们的永生。”

    时雍眯起眼看着面前说话颠三倒四且狂妄自大的男人,总觉得他脑子多多少少都沾点不正常,也不怪他的家人会把他当成疯子送到精神病院去。

    “这么说,邪君自始至终都是你?祁林?”

    祁林想了想,“你也可以这么说。正如时雍是你,宋阿拾是你,但说到底她们都不等同于你,祁林只是我的一个宿体。我们的灵魂,不属于这里。我只是我,一个接近于神的男人。”

    神?神经病吧。

    时雍瞄他一眼,冷笑一声。

    “那你说说,你是如何控制白马扶舟?控制符二,控制朱宜年的?如何让他们拥有你的记忆?”

    “那不是拥有,是植入。”

    祁林平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因为她的怀疑而改变丨态度,仍是那副高维生物看低等空间人的轻谩,“药。不,你们喜欢说这是毒。在我们的那个时代,其实科技已经发达到接近神的水平。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选择保留记忆获得永生。只要我想,就可以改写另一个人的记忆。因为我是科技之神。”

    “为什么要砍掉他们的指头?”

    “看过一支梅吗?一支梅作案后,总喜欢留一朵梅花。当然,你可能看过不少这样的案例。断指,是宿体标记,也是我的个人爱好。”

    “为什么白马扶舟的手指,你却没有动?”

    “他的指节修长漂亮、骨骼匀称,美学标本,砍掉了可惜。”

    “信口开河的骗子!简直是满口谎言。”

    “真话总是让人难以接受。不过,你可以这么想,因为你怎么想并不重要。你对我来说,只是比他们稍微高级一点点的……玩物。如果说他们是蝼蚁,一脚就可以踩死,杀你,大概需要……跳起来踩?”

    “神经病。”

    “我最讨厌人家这么骂我。”

    “好的,神经病。”

    “你真是不可爱。不过,如果你叫我疯狂的科学家,我可能会开心。好吧,我现在来帮忙你回忆一下,理顺你的逻辑,让你明白真实与假相的区别。你没有发现,白马扶舟这个邪君,比我这个邪君会斯文很多吗?”

    “行了,我没空陪你做科技畅想,说正事。”

    “唉!我只想好心提醒你,我的实验因为你和你的赵胤拉后腿,大概率要失败了。很快,这座皇城,还有这些蝼蚁……都将要被我的天神之火所毁灭。而我眼下想要的,只有你而已。”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是个好玩的人。我想带你走,去往更高维的空间,再创大同之世。”

    “滚!一派胡言。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时雍冷笑,逼视着他的眼睛。

    “邪君,你编造这些谎言,无非是想搅乱我的思维,想要让我——好好保护这面桃木镜罢了。因为这面镜子,干系着你的生命,你真正怕的是镜子的毁灭……”

    “哈哈哈,很有趣。那你不如试试,摔碎它,看看会发生什么?”

    “好,一言为定。我现在便试,镜子给你……接好!”

    时雍不待话音落下,已然将手里的镜子朝祁林扔了过去,而她自己,一个掉头就跑。

    与此同时,早已准备好的十天干和赵胤的侍卫们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杀!”

    祁林冷笑一声,扭头扑上去接镜子,嘴里大喊。

    “狡猾的小狐狸。别让她跑了。追!”

    双方人马一窝蜂拥上去,在呐喊声中厮杀起来。祁林接住镜子,翻身上马,手臂一挥,将插在马鞭的铁笛拿起,一边上马掉头奔出废殿,一边挽笛吹奏,发出一道苍凉而幽远的笛音,若百鬼夜行,又若寒风呼啸……

    原本木纳的禁军,听闻笛声,像打了激素一般,突然就支楞了起来,勇猛更甚。

    与此同时,天空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响声尚未落下,包括废殿在内的几座宫殿突然传来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不肖片刻,便火光冲天。

    邪君这些日子皇城里,没有闲着,他早已在宫中各处布局了火药,就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打算。此刻眼看局面失控,他不惜引爆掩埋的火药,引发火情,焚毁宫殿,当真是疯狂之举。

    “皇城很快就会被烧成一片焦土,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只有我,只有我可以活下来,哈哈哈哈。”

    邪君疯狂的朗笑声仿佛从天际传来。

    “你们这些蝼蚁,都去死吧!”

    “不好!”时雍看到潮水般涌过来的禁军,大声呼喊,“你们的主子都跑路了。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

    她喊破嗓子。奈何,那一群禁军仿佛根本就听不见她的话,盯着他们的模样,如同看到了杀父仇人,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刀戈相撞的声音,人的惨叫声,呼救声嘈杂地从人群里传出来,京畿士兵原本有序的队形,也在一群不要命的“丧尸禁军”胡乱地冲击中乱了套,马蜂窝似的,混乱不堪。

    中毒后的“丧尸禁军”好像对血腥味分外敏感,看到敌人或是同伴的残尸和血液,他们异常兴奋,受伤后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在邪君的笛声催动下,更为疯狂地朝他们猛烈地攻击过来。

    不过转瞬,他们就与追捕的京畿士兵混杂一起,堵住了通往别宫的甬道,严严实实,如人丨肉堆积的一道防护墙,将纵马而去的邪君隔绝在另一端。

    “杀出去!”

    “别让他跑了。”

    “完犊子。”时雍心急如焚,生怕祁林这厮逃出去,到时候,又不知要做多少妖了。

    她把心一横,提起剑冲上去就要追人。

    “阿拾。”

    赵胤一把扼住时雍的手腕,“你别动,我去。”

    “王爷……”

    赵胤没有回答,回头令人牵过马匹,松开时雍的手,翻身上马,便朝“丧尸禁军”围堵的人群冲了过去。

    “让开!”

    京畿士兵和晏建新带的锦衣郎正在与他们厮杀,闻声迅速分到两侧,赵胤从中打马而过——

    “咡——”

    一声马啸,但见乌黑的大马高高翘起前蹄,然后冲“丧尸禁军”俯冲过去,一跃而上,踩着人背借力,跃过人墙。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被马蹄所伤的人还在哀号,赵胤已绝尘而去。

    笛声幽扬,祁林一边跑一边吹奏,听到马蹄声追来,回头看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色,收起笛子勒紧马缰绳。

    “驾——”

    马匹扬蹄奔出。

    祁林回头,邪笑一声。

    “锦城王,你当真以为已经大局在握了?”

    赵胤眉目冷冽,半声未发,双眼死死盯住他,冷不丁站上马背,在马匹疯狂前奔的时候,一个起跃,身子腾空飞出,直直落在祁林的马匹上,速度快得如同鬼魅。

    此举大出祁林意外,他惊惧一下,在马上与赵胤搏弈起来。马儿受到惊吓,惊叫着往前奔跑。

    空间里充斥着火焚后的烟味,两侧宫殿火星未灭,祁林见状冷笑一声,猛地一提马缰,双腿夹住马背,朝正在燃烧的烈焰中直冲过去——

    马头高昂,发出一声惨烈的长嘶,踏着焦黑的地面上蹄印点点,眼看就要冲入火圈。

    “来,同归于尽。看今日是你死,还是我死。哈哈哈哈哈……”

    邪君的笑声,放肆而猖狂。

    不死不灭,灵魂永在。这是赵胤从时雍那里听来的。

    邪君如今和他搏的,就是这个。赵胤微眯起眼,一把勒住邪君的脖子,一股阴沉的气息从头顶罩上去,如同地狱来的杀神,邪君眯起眼却没有惧意,脸上那邪魅与怜悯的笑,仿佛在挑战赵胤的威仪。

    “不怕死?”赵胤勒住他脖子的手,稍稍用力,再将人往后一带,便要将人掳下马去……

    “啊!”

    邪君牙齿咬得咯咯作声,却敌不住赵胤力大,他喉头发出一道长啸,身子不受控制地后仰,手上的笛子和桃木镜随即脱离掌心,飞上半空,直直地落入焚燃的火中。

    落地时,发出一道清脆的碎裂声。

    但很快被烈火卷入其间,看不清楚。

    “镜子,镜子——镜——子——”邪君这时才变了脸色,瞪大双眼看着火焰,身子失控地挣扎着,不要命地往烈火里扑去。赵胤死死锁住他的咽喉,可邪君突然爆发的情绪仿佛带着毁天灭地般的力量,挣扎中,为免被他一起拉入火中玉石俱毁,赵胤只能放手——

    一袭白衣坠入熊熊烈火,发出激烈的叫声。

    不知他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在火中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突然的爆炸将烈焰卷起足有三丈……

    火焰扑面而来,赵胤拉着马迅速后退。避让不及的马鬃着了火,慌乱地扬蹄乱踢,赵胤堪堪避过,后退数丈,再抬头,却见那着火的马惨烈地嘶叫着,撒开蹄子冲往甬道往前殿奔去……

    ……

    “嗥!”

    天空出现短促而清亮的叫声。

    时雍抬头,几只漆黑的鹰隼盘旋在被火光映红的半空,一会俯冲下来,一会急掠而走,始终在宫殿上方扑棱棱的盘旋、鸣叫,飞得很低,好似在寻找食物,声音如同恸哭。

    时雍心里微微一沉。

    “赵胤——”

    事发突然。

    时雍听到爆炸声,看到冲天的火光,却不知道赵胤出了什么事,看到士兵们往那边跑,顾不得身上的邪毒所带来的痛苦,一咬牙便提起长剑追过去。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此时的时雍,耳朵里听不到任何的声音,眼前一幕幕流光似的掠过。

    宫中各处,没有了笛声指挥的“丧尸禁军”,像是突然被人卸去了斗志,嘴里发出几声呜咽一般类同于动物的哀呼,很快便停止了下来,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的傀儡一般,由着京营大军将他们俘虏,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时雍提着长剑往火光处狂奔过去,在路上看到了赵胤的坐骑,孤零零停在甬道上,却没有看到他的人。

    时雍眼睛一热,泪水一下就不争气地湿了眼眶。

    “赵胤!!”

    “赵胤——”

    时雍凄厉而高亢的声音响彻夜空。

    她完全忘了身上的邪毒,也看不见周遭所处的环境,不管不顾地翻身上马,踏过尸身血水,朝前面奔跑过去——

    在火光冲天的宫殿前,时雍看到了遗留在地上的一个腰饰玉佩,慢慢弯腰捡起,再看着爆炸后的殿中火光,一遍遍叫着赵胤的名字,蹲下身来掩面痛哭。

    “阿拾?”

    背后传来赵胤的声音,分明充满了疑惑。

    时雍后背一麻,好像突然被人点穴了似的,身子有刹那动弹不得,直到赵胤慢慢朝她走过来,她才突然醒神一般,站起来,满面泪水地朝他飞奔过去。

    “吓死我了你……”

    “哭什么?以为我被烧死了?”赵胤将她搂入怀里,轻拍后背,唇角露出一抹笑。

    时雍将玉佩紧紧攥在掌心,又哭又笑,不解恨,又抬头去捶他胸口。

    赵胤低笑,捉住她的拳头,“你竟担心本王不是屑小之辈的对手?气煞为夫也。”

    这臭屁男人。

    时雍身子偎入他身前,双手紧紧环住赵胤的腰身,脸颊在他胸膛蹭一下,又猛地抬头。

    “王爷,你身子怎的这样冷?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身子冷?

    赵胤方才去追那匹着火狂奔的马,跑出了一身的汗。这会脊背仍在发热,怎么会冷?赵胤看着时雍怀疑的眼神,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摸一摸时雍的脸。

    分明是她身子滚烫,这才会觉得他身上凉寒……

    赵胤嗫嚅一下,不忍直说伤她的心,摇摇头,牵住她的手道:“我没事。倒是阿拾须得找个太医,瞧瞧那焚情,到底是何毒物……”

    太医?找太医也没有用的。

    对自己的身体状态,时雍心里最是清楚,看赵胤的神态,她已然明白赵胤的担心。

    “好。找太医。”

    时雍应和着赵胤的话,目光掠过赵胤胳膊上的伤,望向仍在燃烧的大火,狐疑地问:“祁林呢?你可追上他了?”

    “嗯。”赵胤表情平静。

    “在哪里?”

    “那里——”赵胤的视线落在火中,将刚才的情形简要叙述一下,“方才那一声爆炸,便是因他而起。”

    对邪君,赵胤原是想留下活口的,奈何方才两个人身上都带有武器,且邪君惯于用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状态,赵胤丝毫不敢大意。最后,祁林还想拉他一同赴死,赵胤不得不放手。

    “镜子呢?”时雍稍稍松开赵胤的手,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忧色,“镜子在哪里?”

    赵胤尚不知白马扶舟毒发时对时雍说的话,更不知“镜子可唤阴阳,要毁灭邪君,只能毁灭镜子,但时雍也会一同毁灭”的说法。

    他见时雍神色惶惶不安,语调微微一滞。

    “方才同邪君搏斗,镜子从他手上飞出去,掉入了火里……”

    时雍心下一跳,“火里?”

    赵胤嗯一声,看时雍面色发红,嘴唇却越发乌紫,不由担忧地扶住她。

    “怎么了?镜子有何问题?”

    从见到赵胤开始便一直是兵荒马乱的状态,时雍没有来得及告诉赵胤这些详情,虽说她对“镜子捆绑灵魂”的说法半信半疑,但看到镜子被焚,心下仍是恐惧到了极点,不由脱口惊呼。

    “王爷。快,快让人救火,找镜子——”

    ……

    宫中那场恐怖的大火,后来留在了许多人的记忆里。

    时雍在火场被赵胤抱回无乩馆的时候,脑子已然恍惚。

    这些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令她心绪不宁,难以安睡。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一夜,她身子忽冷忽热,手足冰凉,时不时惊惧颤抖,半梦半醒间,全是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

    太医来看过,只说“热病者,恐是邪湿入体”,开了方子煎熬服下,不见起色,赵胤便整夜将她抱在怀里,听她说着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胡话,这般辗转到天明,时雍才渐渐恢复起清明,身子火烤一样的温度,也慢慢回复。

    在赵胤担忧地问起时,她笑了笑,以一句话总结了生不如死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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