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诛护-《南陈帝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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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天和三年(568年)。

    四月十七。

    武关,太守府。

    宇文护皱眉看着荆州总管府发来的文书,比照着舆图上的地名方位,心下越来越沉。

    半晌,他才对旁侧正整理着全军粮帛书令的冯迁言道。

    “羽化,你道此番我等能胜否?”

    冯迁闻言,只叹道。

    “卫公襄阳之败太速,山南之兵已为陈人夺气,虽有众三万,实已不堪用也。”

    “今我关中之兵虽有五万之众,当面却有南阳齐、陈六万联军,形势已为其所制。”

    “而长安至武关,千里馈粮,资费甚巨。迁私度之,五月之内,不能胜敌,则关中民力尽矣。”

    “若陈、齐坐守营垒,与我相持,则我欲求胜,至难也。”

    宇文护闻言默然,冯迁虽没有明言胜负,言语之内却已处处明示此战周师必败。

    他又问道。

    “若我战不能胜,当为如何?”

    冯迁道。

    “有三谋,其上者,敛荆州之兵,塞武关之塞,即大位于军中,旋师正君位于长安,北和突厥,西抚吐谷浑,东诱陈齐南北相斗,肆其胜败而图恢复。”

    “其中者,屯大军于武关,耗关中财帛,命心腹塞秦川,移家眷至成都,分国为二,王则自可建号南方,拥据巴蜀、汉中。”

    “其下者,集心腹之军于左右,令旁军与陈、齐战,稍削其力,王则觅机待时,率心腹潜归长安,废立天子,重操大政,如此,性命可以无忧。”

    宇文护闻之垂目不答,左右踱步良久,终于道。

    “天子前时待我甚恭,今虽分执,我可不害其命否?”

    冯迁的家宅子弟此前已随宇文护的长子宇文训西迁入蜀,此际终于也不再掩饰,道。

    “王若实不欲取其性命,请速用西遁巴蜀策!”

    宇文护只是一声长叹,道。

    “若行诛戮,则诸王谁可以嗣天子之位?”

    冯迁恳切劝道。

    “晋王何辞天命也?古者伊霍柄政,权重一时,其身既死,则家灭族亡也。”

    “王不自代,恐祸留子孙也。”

    宇文护摇头深叹。

    “惟念文皇之德,终不忍篡之。”

    “羽化容我再思之。”

    眼见到了如此地步,宇文护仍是顾念着宇文泰的旧情,不愿用那篡代之策,冯迁心下只是感慨叹惋。

    莫非天数有常,自己与晋王终将只能西避巴蜀了么?

    果然,便听宇文护继而问道。

    “蜀中陆公可有回报?”

    冯迁答道。

    “蜀道艰难,王之书信发遣不过四日,恐陆公今日才获,算来三四日间,必有回报,王不必忧也。”

    听他这般言说,宇文护心内稍安。

    自从他离开长安东向,心中便屡屡有些此行不祥的警兆,是以种种布置皆是能速便速,未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若是一切顺利,只需等上一个月,巴蜀之地便能为他的亲信之人所掌握,彼时,或反或逃,他宇文护皆是有路可行。

    只是为何呢?为何他会如此忧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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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十八。

    武关东南,大野昞、普六茹坚营寨。

    大帐之内,烛火摇曳。

    唐国公李昞正就着烛光向晋王宇文护、临高县公冯迁指划着前番自己与普六茹坚深入敌后所探明的敌情。

    算算时辰,宇文护麾下同来的几十个卫士,应当已同营中之人饮得烂醉。

    只是,前去命军中庖厨置办饮食的杨坚,缘何一直未曾归来?

    今日,可并非是那预定的刺护时辰啊。

    “迁闻帐外似有甲械之声,唐公军中夜间亦为操练乎?”

    就在三人言语间,冯迁忽而顿声问道。

    李昞背脊之上沁出厚厚一层冷汗,只故作愤懑地言道。

    “随州之败,昞常深耻之。今昞之麾下虽只残兵六百,然随州之事,日夜不敢或忘,必求雪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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