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幻境终究是幻境,淡如人间烟雾,顷刻便随风散去。望乡台的淡淡黄色光晕在简略浏览完风吟和白月的一生后,便仿佛落叶归根一般重归于一片见不到底的漆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不过说实话,这还是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深入的了解到对方的一生。 “阿吟。”见风吟还愣在原地,白月不禁轻声的呼唤一声。 风吟当即回过神来,他就仿佛感觉幻境里的人生就在昨天刚刚发生过一般;当他缓过神后,他便轻声的回应道:“嗯。” “我们走罢,牛头马面在催了。”白月并没有提及到幻境里所展现的任何事物,风吟自然亦是如此,因为此时此刻,他们两人都无比清楚的知道,那些过去,全是对方永远的伤痛,若是提出来了,只会让对方感到更加难过;而那些美好的记忆则是完全不用说,毕竟那都是他们曾经共同经历过的。 风吟轻轻点头,转过身来,背着白月便继续跟上了那属于亡者的“大部队”,他们的队伍依然是同先前一样的,前方站着马面、后方又有牛头在把守;整个队伍俨然便呈现出一个“一”字,紧接着便开始向着望乡台的另一个出口移动,也就是开始踏上起那长达千阶的阶梯来了。 那阶梯也是千篇一律,全是由那种黑色的石头一块堆一块的构成的,那黑色特别的深,完全就没有一点反光面;若是不去细看,便根本看不出有高低台阶之分,甚至会误以为那就是一条光滑而长长的大道。那每一级的阶梯宽度都是很分明的,大概有正常成年人的两个脚掌般的那么长,如果不是脚上残疾或体弱多病、虚弱得不行,一般就完全不用担心会发生摔跤或者踩空一类的事故。 风吟见前方一些亡者走得慢,正打算着往前面快走几步,却在下一秒就被后方的牛头给直接叫住了,“前面的!一级一级的走,给我回来重新走!”原来,这阴曹地府有着这样一个奇怪的规矩,凡是走在这条阶梯上的每一个亡者,都必须一级一级的慢慢走,哪怕只是跳了一级也不得从头来过,用阴兵的话来说,这是为了所谓的“表示亡者的虔诚”。 风吟顿感一阵欲哭无泪,但当他一眼就看到牛头手里的那柄降妖大钢叉时,他还是瞬间就变乖了起来,并且一脸无奈的选择了老老实实回到刚刚才动身的位置,开始一步一级、踏踏实实的缓缓移动。 “快点,后面的给我跟上来!” “走快点,生前没吃饭吗!” 爬了还没一小段,一些在生前体弱多病或者因病而死的亡者们便就开始有些爬不动了;而一些身体并无大碍或者年轻气盛的健康小伙,比如风吟这一类的人就完全无所谓,其移动速度一点也没有发生改变。正是因为如此,亡者们的队伍也开始变得有些速度不均,零零散散或者落后的亡者就像逐渐浮出了水面一样发生了明显的增多,这才致使牛头马面开始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了。 这些个牛头马面可完全不会管你是不是身体上有个啥问题,更不可能懂什么“尊老爱幼”一类的礼节;祂们只管按部就班,按照自己所认为正确的标准去做事儿,如果产生了落后的亡者,那就是怠慢,就该被狠骂一顿或者是受点惩罚。 “阿吟,别太勉强了,休息一下,让我自己走吧。”从刚刚一开始,风吟便是一直都在背着白月的,本就承受了甚是大于自身的重量;到达了大约八百阶的时候,风吟也忍不住,终于开始有些气喘吁吁的了。白月见状,不禁为他感到一阵心痛,这才关心的说到。 “害,小事儿,马上到了,没问题的。”风吟自然不可能放下白月的,都已经到达这时候了,只是为了男子一向所有在自己老婆面前的“面子”一说,就算是这双腿都走废了,他也一定要走到最后一步。 知道自己完全说不过风吟,白月便索性不再继续发问,反而是乖乖的趴在他那坚如磐石的后背,用双手轻轻的勾住他的脖子,在自己的心里希望着风吟能快点到达终点。 好在所剩的台阶算不上多,也就一整个全程的十分之二,仅此而已;对于他来说,就像咬咬牙便能挺过去的事情。尽管是如此,让风吟感到一阵震惊的是,就在背着白月走的慢的情况之下,自己就已经是除了马面以外第一个到达阶梯顶部的,就好像一匹首当其冲的骏马一般;原来在刚刚开始爬阶梯没多久后,或是由于一些亡者的体力不足,致使队伍很快便分散了开来,后方的牛头也是觉得管不了了、无能为力了,就只能默认队伍从原本那个整齐的“一”字变成“各自为政”的混战状态了。 这阶梯之顶上,竟然是一个和望乡台差不到哪儿去的大平台,只不过,这里的地板是全黑而没有一点杂色的,并没有形同望乡台一样的一圈圈白色的石质地板。放眼望去,就在前方不远处,也就是这块平台的尽头,俨然便又是一小段阶梯,那阶梯连着的便是一个身处城墙之下的宫殿大门,那城墙和通常围绕着整个城市的城墙大有不同,那是只有一面独墙,城墙的两边都连接着两座光秃秃的大山,那些像巨大阶梯一样层层变高的宫殿则是在静静屹立在那城墙的后方;在城墙大门的上方,和鬼门关一样大的,挂着的是一块被镶在金框之中的黑木牌子,牌子之上是用白底的字写着的“十阎殿”三个字。牌子的两边,分别是两条用白色纸张扎成的两朵白色大纸花,而那白纸花连着的,便是一条条长长的白色麻布,那些白布悬挂的连着整个宫殿围墙,还时不时就又一次出现了几个白纸花,看起来倒是和亲人离去时的灵堂有好几分相似。 回过头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走上来的那一千级阶梯清晰无比的排列着,阶梯之下的望乡台更是能做到清晰可见,毕竟,在这无边的黑蒙蒙一片之中,那块白色的圆形石质地面是那么的突兀和耀眼。往远了些的地方望去,只见茫茫的黑暗之中,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黄泉路一直漫延不绝,直至最终消失在黑暗之中,最远能看到的景象好像就是鬼门关,但也只是模糊的一角尖尖罢了,甚至不敢去妄自下结论。 “阿吟,我们走了好远啊。”正静静趴在风吟背上的白月也随着风吟的一个转身看到了后方的景象,于是乎,她也不禁感叹到。 “是啊,真的走了好远……” 阶梯之下,还有许多亡者没有登上这天梯似的阶梯的顶端,而马面和其他登顶的人则会在顶端等待,直到那队伍里的所有人都到齐了才为止;因此而言,在进行等待的这一小段时间,就是两人最后的宁静的时刻。 “阿吟,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的。” “好好好……”风吟自知白月强硬,便微微下蹲,让白月顺着他的动作从他的背上直接就滑了下来,双脚一点,落在了结实的地板上。 大概得有了一整个时辰,这只队伍里的所有亡者才终于成功的登上了阶梯都顶端,而那些最后才登上来的人甚至都还没有休息的时间,便被牛头马面仿佛赶羊上锅一样的,强行重新排好队,亡者们便不得不拖着疲惫不堪甚至懒软如泥的身体,开始向那声势浩大、气势蓬勃的巨大十阎殿移动。好在十阎殿门前的阶梯只有短短不到五十阶,不然,刚刚登上千阶高梯的那批亡者必定是连十阎殿大门都迈不进去。 那城墙内部和外面的景象若是相比起来,简直是一个荒寂无人、一个别有洞天;在先前、城墙之外,风吟所唯一能见到的光亮便是鬼门关前路路旁那一根根未燃尽的烧着鬼火的蜡烛;而现如今,在这高大到足以令人叹为观止的城墙之内,照明直接便转变成了那一排排间隔比较宽的像阳间一样的小小明灯,一眼看起来,唯一的区别便是和先前见到的那蓝色的鬼火大相径庭。城墙之内先是一个同样平坦的空间,地面依然没一点新意的还是那种黑色石头,而在前方出现了一条小小的人河,结果连那河水是黑咕隆咚的;那河上有着三座并列相排的小桥,且每一座都只能达到一次性通过三个人那么宽。 桥对岸还不到百米,便是一间豪华至极的巨大的黑色宫殿,屋顶无疑也是由很普遍的黑色砖瓦砌成,而宫殿的主建材则是一种黑色的木头做栋梁、板材,甚至家具。唯一一点不一样的颜色,便是在宫殿的屋檐上悬挂着的白色布带和一那一朵又连着朵的白色纸花以及那少得可怜的白色窗纸。一走近,一阵阵幽蓝而深邃的光亮便直接透过那些窗纸投射到外面来,给人以一种阴冷而又幽邃至极的感觉。 “瞧甚么?快走!”因为看那宫殿看得有些发愣了,竟然直接让后面的队伍都落后了好大一半截,那后方的牛头发现了情况不对劲才走上前来用力推了推风吟的肩膀,这才终于让他回过了神来。 “啊,真是对不住,刚刚走神了。”一想到自己在这地府之中人生而又地不熟的,这最应该做的一件事情,便是尽量少给自己添加事情;于是乎,风吟便选择了立刻抬起手来,拱手作了个礼,连连道着歉。 估计是看风吟认错的态度极佳,那凶神恶煞的牛头竟然也直接不跟风吟计较了,只见祂微微挥了挥手,便嚷嚷道:“快些走罢,快点,别让后面的落后了。” “是。”说着,风吟便立刻迈起小碎步来,快速上前凑到了白月的身后,紧紧的跟随着这支大部队。 奇怪的,这间大大的宫殿居然是没有大门可以关上的,大概率是因为十殿阎王从来不懈怠自己的工作,压根就没有休息的时候;所以才干脆就直接不装门了,毕竟哪怕是安了门,也不会有谁会去关的。倒也是因为如此,风吟和白月等的一批亡者很快便直直的进入了那宫殿,而在进入那宫殿的前一刻,风吟的眼神忽然就变得甚是伶俐,在顷刻之间注意到了那宫殿门口上面高高挂着的一块木牌,上面黑底白字,写得很是清晰,“秦广王殿”。 “阎君,新一行亡者被吾等带到了。”才刚刚迈进宫殿,那走在最前方的马面便拱起手来作了礼,并像是突然在嘴边安了一个喇叭一般扩声大喊到。 “上前面见。”随后响起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深沉和浑厚,就好像连声音都带着俗世老练的经验一般;甚至还伴随着阵阵清清楚楚的回音,让人听了总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和窒息感,短短四个字,就已经让风吟都在听到那声音后不禁感到耳膜一阵阵的刺痛,白月和其他人更是情下意识的就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听到阎王的命令,马面当即便毕了礼,朝着风吟一众亡者直接高呼了一声,示意他们向前走来;于是乎,风吟和白月便就此老老实实的跟着大部队走上前去了。这宫殿的内部很是宽阔,看起来可能和那故宫内的太和殿有那么几分相似,中间还有一条铺着地毯的大道,那地毯当然也是黑色的,但这也是整个殿内唯一的道路;道路的两边是成群结队,威严耸立而手放在腰间兵器的阴兵和阴将,他们个个皆是凶神恶煞,一看就能看出,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这宫殿虽说是大,却除了一队又一队的阴兵阴将外,其他几乎全是空空荡荡的,唯一的照明也只有道路两旁的几排排列整齐却又有些稀释的点着鬼火的盏盏明灯,根本就看不到那正是最前方的传说中的阎王爷。 这十殿阎王中第一殿的掌管者乃是秦广王蒋歆蒋子文,据说祂的诞辰是二月初一,当然也有说二月初二的,祂的心性至仁至孝,主打一个和气生财;所统辖的,是人间寿命的长短,亡者一生的功过经由各地城隍、土地、查察司回报至本殿,再交由秦广王亲审宣判。其中功过相当者,免受其刑,直接就能转到第十殿转轮王殿处,或者按照其生前所造善恶发放投胎,或男或女、或贫或富等全都会承受其果与报。 走了得有片刻时间,终于是离得近了,那秦广王的身形才逐渐在黑暗之中显示出来。只见祂身披着一件绿色的官袍,体格看起来意外的壮大,面色阴沉无比,一双和豹子如出一辙的眼睛,又眼藏深邃纯净而耀眼的金光,有着狮子般威严的鼻子,又留有络腮长须,配上头戴的一顶方形的帝王长冠,其头冠前后都有串串珠帘垂下来,好似一道道宝玉瀑布一般养眼,祂的右手静悄悄的放在胸前,还在手中着一个笏。祂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给人一种威严神武、不可侵犯却又不可一世、不怒自威又令人无比窒息的感觉。正所谓“阎王殿上一声钟,万里江山尽低头”,估计是祂故意收敛了自己的神力,才能使风吟感觉不到太过于窒息的压力;否则,可能他在靠近秦广王还没一瞬间,就当场被秦广王那无边而窒息的威压压得爆体身亡了。但即便是秦广王刻意收敛了神力,这件事也一点不奇怪,毕竟,并非每个人都是像风吟这样命数不凡的存在。 “亡者,按序上前。”只见秦广王面无表情的伸出左手对准了众人,并淡淡沉声到。 随即,风吟一众行中最前方的那个亡者便第一个走到了秦广王的面前,只见他挠头摸腮,好像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结果,就见秦广王仅仅只是眼神一件,那亡者竟然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巨大而无力抵抗的东西给狠狠推了一把一般,直接就一个踉跄,“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不礼者也。”秦广王面露不满的抱怨了一声,随即又是眼神微微一尖,那跪在地上的亡者便又一次立刻感到一阵强烈而令人窒息的威压,当场就压得他完全喘不上来一口气,好像直接被贴在了地上一般狼狈不堪;于是他禁不住连连磕头求饶,秦广王这才终于卸了神力。 随后,那秦广王那举着笏的右手微微一挥,就见祂身边的一面整整有一个人那么高大的巨大铜镜在顷刻间便放出一片无比耀眼的金光来,顿时就将那个亡者整个人毫无保留的笼罩了进去,那强烈的金光甚至让后方的亡者们都不自禁的用手遮掩格挡起来。想必,那面高高大大的铜镜便是可以直接照出亡者生前所做所为的一切事情的神器,“孽镜台”。 那金光直直的照在那亡者身上后没几秒就停了下来,金光消散而去,后方的亡者一个个啥都没看清,倒是那孽镜台上仿佛放电影开始一般放出那个亡者生前所做的一切来;只见秦广王紧紧的盯着那孽镜台中的画面,随即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才不到几分钟便连连摇头带着叹气,直到孽镜台放完了他完整的一声才停了下来。 下一秒,秦广王直勾勾的看向了那个亡者,祂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明显的多了一丝凶恶毒狠,随即,祂严声的说道:“背信弃义、杀人灭口,当诛也。来人!发往第二殿!” “诺!”秦广王的命令才刚刚下达下来,一旁的四个阴兵便立刻以一声高呼为应,紧接着便直接迈步过来,抓住了那个亡者的肩膀,丝毫不顾他的苦苦哀求,便强行把他从宫殿的右边出口给粗暴至极的拖了出去,只片刻时间,他们就若无其事的回到了秦广王的身边,只是少了那个刚刚才被拖走的亡者,想必是已经被发往了第二殿去了。 这样的循环持续了好一段时间,期间,被强行押着发往第二殿的亡者不计其数,当然也有极少数亡者幸运的直接打入了第十殿进入六道轮回;而至于被送入西方极乐世界的,压根就没有见到过。一个时辰过去后,终于是轮到了白月,只见白月虽然面露恐惧之色,却还是向前来到了秦广王的跟前,接着就自觉的盈盈跪拜在了地上。 正在秦广王即将发动孽镜台的时候,后方的风吟却在这时突然喊道:“蒋王爷,此女乃是小人之妻,小人愿同她共受审!” 当风吟斩钉截铁的说完这话后,不仅仅是白月转过了头来诧异的看着风吟,甚至就连那秦广王和四面的阴兵阴将、乃至后方的亡者们都纷纷投来了诧异的目光;只不过,他们迎上的,却是风吟那冷冰冰又无比而又坚定的眼神。片刻时间,秦广王的眼中随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沉声说道:“有情有义,甚善也。准了。” 眼看秦广王真的同意了自己的这个小小要求,便不禁感到一阵狂喜,于是他马上拱手作礼,高声谢道:“谢蒋王爷开恩!”礼毕,风吟即刻走上前来,也是噗通一声跪拜在了白月的身旁。 “阿吟,你……”白月似是刚要说什么,却是被风吟抢占了先机,直接打断了。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面对阎王?那我还是个男人嘛?”风吟的脸上,满是那温柔至极的笑容。 白月才刚准备要反驳些什么,结果倒是那在上的秦广王先开口了,“肃静!” 于是乎,白月和风吟即刻安静了下来,纷纷安安静静的跪拜在秦广王的桌前,一动也不动,只片刻时间,就看见秦广王右手微微一挥,那面孽镜台仿佛被赋予了无上的神力一般,顿时便金光大闪,直接就照的风吟和白月啥也看不清了,只好把头向下拜得更低了些,以此来缓解这种刺眼的强光。 好在,这缕无比刺眼的金光很快便消散了,待到可以重新睁开眼睛时,风吟便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来,朝着秦广王的方向看了一看,只见那秦广王此时此刻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那放电影一般的孽镜台镜面。 些许时间在不经意间慢慢流逝,秦广王的神情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万千,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一会儿片刻不离的紧盯着那镜面、一会儿又在周遭来回踱着步,仿佛是很难拿定主意一般。这不禁让风吟多少也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当然不仅仅是风吟,他身旁的白月,毫无疑问也是紧张得不行。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