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出入-《妖女看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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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裳醒来时,发现记忆出了差错。

    她分明记得是陆绮杀死了所有男弟子,可车缘却说,是陆仙子将她们救了出来,封花附和了车缘的观点,不冷不淡地夸赞了几句仙子仁善。

    她想反驳,却按捺住了她心底的想法。

    不久之后,前面的那位红发小姑娘也醒过来了,她很漂亮,但看上去不太聪明。

    红发少女自称余月,南裳在她面前说陆绮的好,那少女懵懵的,蹙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南裳生出疑心。

    下了马车之后,她又悄悄去和其他弟子交谈,陆绮在她们口中更胜过天上的仙女,富集了所有美好的品质,南裳恍然明白,她们的记忆都被篡改了,只有自己了解真相。

    不,也不一定……

    吃饭的时候,她故意在余月面前夸奖陆绮,这个小丫头果然不够聪明,这么久了还没弄明白情况,竟敢说陆绮的不好。

    不过,也多亏了她的笨,南裳明白,没有被篡改记忆的不止自己一个。

    怎么会这样呢?

    陆绮这样的绝世高手,还能在八个修为低微的小丫头身上失手两次?

    或许别有隐情。

    无论如何,她知晓真相的事不能暴露,于是她严厉地呵斥了余月,扬言要去告发她。

    这个时候,封花出手阻止,她有些忌惮这个断腿少女,也不确定自己这般贸然揭发到底对不对,便假装被她的手段唬住,暂时放下了此事。

    不对劲……

    好像所有人都不对劲。

    封花、余月、甚至车缘,她们都不太对劲。

    封花的武力高的吓人,妙严宫的小喽啰是怎么抓住她的?

    车缘最乖巧可爱,可她说家处穷乡僻壤,又上哪去听喻经的故事?那分明是南梁国先生编撰的,传播不广。

    至于余月……

    她尝试着与余月亲近,起初她以为这个丫头是在装傻,但渐渐地,南裳发现,余月好像真的什么也不懂。

    像一张纯白的纸、一个新生的婴儿,她或许并不笨,但对这个世界实在知之甚少。

    不仅如此,余月的脾气还很古怪,她白天的时候明明很温和,可一旦入夜,就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在琉门时,她听过一个故事。

    说是女鬼轮转还魂,醒来发现已然过了几千年,一切物是人非,她对眼前的世界一窍不通,却又偏偏知晓千年前的秘辛,也因此招来了各方的大人物,还与他们产生了爱恨纠葛,十分精彩。

    ‘再笨的人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吧。’

    她想,这个红发少女或许也是千年还魂的女尸。

    无论如何,余月一定是特殊的。

    溪水之畔,陆绮说她要找一位亲传弟子,亲传弟子必须是心性坚忍之人。

    南裳好像明白了什么。

    难道这是一场考验?

    她不敢确定,但她知道,想要成为陆绮的亲传弟子,她就必须打败所有竞争者。

    自封花表露黑袍剑首身份的那刻起,南裳就明白,她真正的竞争对手只有余月一人。

    鬼面甲虫从风沙中飞出,破空而来,她的掌心雷故意打歪,骗余月来救,等她来了之后,再飞速挣脱,祸水东引。

    只是不知道,余月究竟是福大命大,还是暗藏手段,被甲虫擒拿升空后,她居然没有死,还编造了一个谎言欺骗她。

    那记掌心雷的威力她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轰得开这钢铁般的甲面?

    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余月让她去车厢避难,她没有将余月抱在怀里,故意将她背在了背上,试图让扑来的鬼虫将她撕咬啃食。

    可这些鬼虫不知在忌惮什么,在一旁嗡嗡乱飞,却不敢靠近。

    背上的红发少女竟成了她的护身符。

    进了车厢,南裳依旧不肯罢休,她决定做一次彻底的试探!

    车厢里,她向余月发问:“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余月口是心非地说没有。

    南裳轻叹:“真可惜。”

    她下定决心,准备动手。

    杀意还未来得及弥漫,狂风忽作,摧毁了车厢,也吹散了她的杀气。

    封花的剑贯穿陆琦的身躯。

    像秋霜钉住枫叶。

    她以为陆绮必死无疑,却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陆绮的实力。

    南裳一下子清醒了。

    她的实力与邪罗汉相比,如云泥之别,他们都没能逃脱陆绮的阴谋,自己又怎么可能是例外?

    这一定是陆绮的考验!

    她发誓要将它完美达成。

    幸存者不止余月,还有戚霞。

    戚霞看上去没什么心机,爱恨都写在脸上,但又如何呢?任何活着的人,都是她的竞争者。

    如她所料,第二天,戚霞在尝药时死去。

    她哭得痛彻心扉。

    该怎么杀死余月呢?

    南裳想不到太好的办法,但她发现,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余月比她想象中更加着急,她甚至急到要去刺杀陆绮。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封花在溪水中和她说的,想捡白石头哗众取宠的,或许正是余月。

    她是珍贵无比的太巫身,陆绮不死,她就必死无疑!

    荆雪见余月久久不回来,带着她走向车厢,挑帘而入时,杀意一闪而过,荆雪在她面前直挺挺倒下。

    她见到了口衔刀刃,半跪在地的封花。

    封花要朝她斩来时,她心生惧意。

    她见过封花出刀,也很清楚,这位黑袍剑首纵使筋骨破碎,她也绝接不住这垂死的一斩。

    她没有冒险,转身逃入雪中,但她并未跑远,而是躲在暗处,一直盯着辇舆,不久之后,南裳期待的变故发生了。

    ——她明明一直盯着辇车,可仅仅是眨眼的功夫,那个原本卡在车帘处的荆雪的尸体消失不见了。

    南裳不敢确定,那尸体到底是死而复生,还是被余月和封花拖走的,她心生犹疑,可她也明白,如果转身离开,那她将被永远淘汰。

    既已走到了这里,无论如何,她都要做最后的一赌。

    南裳回到了辇车的帘外,深吸口气,挑帘而入。

    她看到遍地鲜血流淌成泊,看到了鲜血尽头嫣然而笑的仙子,那一刻,她兴奋得难以言说。

    考验结束了,她想。

    在这场邪罗汉都尸骨无存的炼狱里,她走到了最后。

    她踩过黏稠成胶的血,从幕后来到台前,用刀刺穿余月的手,又对着端坐如仪的陆绮屈身下跪,她跪在渐渐凝稠的鲜血里,仪态极为工整,后臀压着足跟,额头触着地面,发梢尽染鲜血。

    她止不住心中的渲沸,却能保持表面上的平静。

    “徒儿拜见师父。”南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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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真感觉到痛。

    尖锐的痛。

    痛觉有时来自身体,有时来自灵魂,失血的昏聩感浪潮般涌来,他像是被巨兽玩弄的猎物,一会儿被吞下,一会儿被吐出。

    他隐约明白了一切,又无力追究任何细节。

    ‘死亡原来是轻盈的’他想。

    面对南裳的拜师之礼,陆绮没有丝毫避让,她轻轻点头,认过了这个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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