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残缺-《妖女看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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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对爷爷说起了一百年前的往事。

    百岁出头爷爷哭着说,那时候他还是襁褓里的婴儿,什么也不知道。

    女人说她可什么都记得,她还喊过爷爷小主人呢,只是,那时的爷爷只懂哭闹,听不懂这样的称呼。

    女人收走了金银珠宝,也收走了爷爷的性命。

    封花回过神时,杀戮已经停止,地上铺满尸体。

    女人朝她走来。

    积攒已久的恐惧在这一刹那冲溃了心堤,年幼的少女跪倒在这场面灭之祸前,身躯发软,浑身战栗。

    一条瘸腿黄狗从角落里冲出来,拦在前面,冲着陆绮狂吠。

    这是她买来的狗,被她买回来前,它正在狗市的铁笼子里看同伴被宰杀,夹紧尾巴,吓得瑟瑟发抖。

    它被买回来后亲人极了,每日在封花脚边蹭来蹭去,别人都说它贼眉鼠眼的,活像个讨好主人的佞臣。

    它的忠诚原来是真的。

    女人抽出了一把刀丢给她。

    好漂亮的刀,弧度宛若月亮,刀身又薄又亮,普通的匠人终其一生也打造不出这样的神品。

    “把它杀了,不然我挖出你的眼睛。”女人说。

    封花愣住了。

    错愕间,两个人钳制住她的肩膀,抓着她的头发让她仰头,刀尖几乎抵住眼眶。

    封花呆滞地看着刀,眼泪夺眶而出,她像是被操控了一样,抓起地上的刀,刺向了黄狗。

    刀刃切中了它的另一条腿,狗惨叫着跑开,它回过头震惊地看着小主人,喉咙口发出呜呜的声音。

    封花跪在地上,哭着对黄狗招手:“柴火,过来。”

    黄狗害怕极了,可听到主人喊她名字,还是拖动双腿朝她挪过来。

    封花颤抖着握刀,朝它的脖子捅了过去,偏偏这一刀又没捅准,黄狗再度惨叫着跑开,封花又叫了两声,狗还是听话地、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它伏低了身子,怯弱的瞳孔里闪烁着泪花。

    封花看着满地的尸体,听着黄狗的呜咽,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她嚎啕大哭,再也不忍将刀刺向这条忠诚的黄狗,而是将它转向了自己心口。

    自尽可不容易。

    女人一脚踢中她的手腕。

    刀脱手飞出,被女人精准地抓住,她阴手握刀,猛地下刺,刀切入了封花的大腿。

    女人欣赏着她撕心裂肺的惨叫,摘下披风,露出了雪白的裙裾与面容。

    那是一张清美绝伦的面容,可在那时,封花只觉得目睹了魔鬼。

    “我叫陆绮。”女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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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君亮起时,血污已经凝固,人和狗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院子里,换来了路过街坊的尖叫。

    这桩灭门惨案轰动一时,最终却被定性为土匪作乱草草收场。

    断了腿的封花被陆绮带回九妙宫,陆绮对她说:“我虽然报了仇,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每天看你在我面前跳来跳去,一定很让人愉悦,昨夜天黑,倒是没细瞧你的脸,真是张漂亮的脸蛋,长大后肯定更漂亮。”

    就这样,封花留在了她身边,在经受了整整一年的折磨后,陆绮洗掉了她的记忆,让她成为亲传弟子,传授杀手的武艺。

    但这样很没意思。

    她喜欢感受仇人的绝望、憎恨,忠诚的俯首反而令她失去兴趣。

    陆绮期待着封花记忆苏醒的那天。

    封花的修行很苦,她少了条腿,练起来要比寻常人费劲很多倍,关于杀人的部分,陆绮没怎么教她,只教了她一些最简单的刀法,其余的让她自行感悟。

    “九岁时,我接了第一个任务,刺杀花宗的一个年轻长老。”封花说。

    “为什么杀他?”苏真问。

    “杀手只负责杀人,不问其他。”封花说。

    那是一场庆功宴。

    封花伪装成乐女,混入其中,与其余女子一同吹奏箫管,供作舞蹈配乐。

    她出众的容貌被长老一眼相中,长老说她腰肢窈窕,一看就是舞蹈的好手,要她单独给大家献舞一曲。

    封花推脱不掉,只好盈盈来到台前,随丝竹起舞。

    她虽用假肢做了伪装,又有长裙遮掩,可还是心虚,怕人看出破绽,便单足支地,跳了段裙裾飞转的旋舞。

    杀手无所不能,琴棋歌舞一应俱会,可她们与青楼女子不同,她们勾魂,而她勾命。

    封花擅用单足,舞毕技惊四座。

    长老拍手叫好,“好俊俏的小姑娘,不足十岁便是这等倾城身姿,长大可还得了?这短短一舞怎么能够显出小姑娘风彩?继续,继续!”

    封花继续跳舞。

    又一曲舞毕,宾客眸光痴迷,长老亦不尽兴,大喊着:“继续,继续!”

    封花继续跳。

    她跳的香汗淋漓,足趾渗血,足胫麻木,但她不敢落下另一只脚,生怕旁人慧眼如炬,瞧出端倪。

    其实事后想来,主与客皆已酒醉神迷,哪有心思瞧这些细节,她如此坚持,反倒容易让人生疑。

    长老还要她继续,旁人却道:“光有舞蹈也不尽兴,长老诗文名动天下,不若赋诗一首,以慰良宵?”

    封花见状,旋舞到他面前,勾起酒壶,为其斟酒研墨。

    盛情难却,长老搜肠刮肚了一会儿,开始提笔作诗:

    “贫贱昔年幼,饥寒日饮冰。梦里歌舞地,醉眼丽人呈。”

    “只这四句怎么足够?”封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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