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所以,晁错推动《削藩策》,不单是想要帮助陛下、达成陛下的目的,也同样是为了借此扬名天下,从而达成自己‘复兴法家’的目的。” “故而在晁错看来,刘濞举兵,无论是打起怎样的大义旗帜,也都可以——甚至哪怕是打起‘皇帝杀了我的王太子’这张牌,也同样可以接受。” “但唯独不能是晁父昨夜所说的那句:诛晁错,清君侧……” 语调平和的道出这番话,窦婴只悠闲地捋着髯须,眼带欣赏的看上刘荣,面上更是满带着姨母笑。 而在窦婴这番直指要害的提点之后,刘荣那如毛线团般杂乱的思绪,也在片刻之间被一条条捋顺。 窦婴未尽之语,也随着刘荣被捋顺的思绪,从刘荣口中句句脱出。 “晁错,不怕死。” “但晁错不能接受自己,是以‘罪臣’的身份死。” “晁错要的,是带着天下人的崇敬、仰望,舍己身而就大义,为宗庙、社稷——为天下人而死。” “因为只有这样,晁错才能用自己的鲜血,为申不害、商鞅的徒子徒孙,画出一条直通长安朝堂的康庄大道。” “如此三代,申不害、商鞅的学说,便是取代如今盛行于我汉家的黄老之学,显于庙堂之高,亦未可知……” 带着那愈发灿烂、温和的姨母笑,看着刘荣从容不迫的道出个中厉害,窦婴只愈发感到欣慰。 却也没忘接过刘荣的话头,继续往下说道:“晁父说,刘濞要打出的大义旗帜,是诛晁错,清君侧。” “这个大旗,陛下能接受,但晁错不能。” “——如果刘濞当真打起这面大旗,那无论成败,晁错都无法借此扬名天下。” “若乱得平,会是‘晁错妖言惑国,险些颠覆宗庙、社稷’。” “若不平,晁错更会是天下破败、宗社沉沦的罪魁祸首。” ··· “所以,今日朔望朝仪,晁错才会犹豫。” “——晁父的死,当真是打了晁错一个措手不及,更是完全没有反应时间。” “父亲的死,可能涉嫌‘逼死生父’的不孝之名,再加上那句:诛晁错,清君侧……” “一时心乱,又理不清头绪之下,晁错有今日那番作态,便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随着窦婴话音落下,刘荣也终于完全捋顺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和逻辑。 再在脑海中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才终于如梦方醒般点下头。 “如此说来,真正让晁错动摇乃至退缩的,并非是晁父的死。” “——而是吴王刘濞通过探子,刻意透露给晁父的那句:诛晁错,清君侧?” 便见窦婴缓缓点点头,又轻轻一摇头:“然,也不尽然。” “除此之外,晁错当也有其他方面的顾虑。” “——比如这场即将爆发的叛乱,可能涉及到的藩王数量、可能波及到的范围,都大大超出了晁错的预料。” “事态的发展,也并没有按照晁错的预想在进行,甚至隐隐有些脱离了晁错的掌控。” “所以,晁错应该也由此,而生出了一些顾虑。” “毕竟换做谁,得知我汉家那满共不过十六位宗亲诸侯,却足有至少十人打算举兵——尤其还是携手联军,共反长安,恐怕都会吓得心惊肉跳吧……” 如是说着,窦婴面上笑容依旧,暗下却也是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正如窦婴所言:这场吴楚之乱,即便是还没爆发,阵仗也大到足够吓人。 想想当年,诸侯大臣共诛诸吕时,关东有几王举兵? 答案是:一王! 仅齐王刘襄一人! 单凭着齐王刘襄一人,陈平、周勃等老臣,便成功将诸吕手中的过半兵力吸引到了关外! 剩下的那一半,又由周勃一声‘刘氏左袒’策反了大半,便顺利推翻了掌控长安朝堂的诸吕外戚。 现在呢? 这场还未爆发的吴楚之乱呢? 能和当年的齐王刘襄——和当年的齐国,在军事实力上不分伯仲的叛王,便有不下五指之数! 吴! 楚! 赵! 齐系! 淮南系! 外加岭南赵佗的南越,以及闽越、东越,乃至北方边墙外,说不定会横插一脚的匈奴人…… 经验科学,始终贯穿着人类文明。 只需要经过简单的计算,人们便不难得出以下结论; 当年,吕氏掌控下的长安朝堂VS齐王+朝中老臣,输了。 现在,较过去强大了一些的长安朝堂,即将对上至少‘五个齐王’的战力。 就算如今的长安中央,早就不能和当年,处于吕氏掌控下的朝堂中央同日而语,敌方这至少五倍以上的战斗力增幅,也仍旧让人心惊胆战。 ——谁敢说如今的长安朝堂,比当年强大了五倍不止? 别说是朝野内外,亦或是窦婴、晁错等人了; 恐怕就连未央宫的天子启、长乐宫的窦太后,心里也未必没在打鼓! 而这,就显得刘荣这云淡风轻的从容姿态,显得那么的突兀…… “公子,似乎完全不担心?” 毫无征兆的一问,惹得刘荣当即从思绪中回过神; 与窦婴稍一对视,反应过来窦婴所指为何,却是当即摇头一笑。 “表叔不也是?” 闻言,窦婴只稍吸一口气,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的恐惧压下,才强笑着道:“若刘濞成了事,臣这个太后族侄、窦氏子弟,便是断然没有活路的。”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