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既是如此,那与其做无谓的忧虑,倒不如坦然处之,并竭力而为?” 便见刘荣含笑点下头:“表叔如此,侄儿又何尝不是?” “连表叔这个窦氏子侄,都没有在此事上担忧的道理,只能竭力而为,侄儿这个皇长子,又何来退路可言呢?” “——身为皇长子,自然无法像表叔这般,领兵东出,为国效命,抵御刘濞逆贼。” “便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然后期望我汉家历代先皇,能庇佑宗庙、社稷罢了……” 如是做出答复,见表叔窦婴含笑低下头去,刘荣便也将目光从窦婴身上收回,重新躺回摇椅靠背上,再度陷入沉思之中。 随着叔侄二人各自住了口,这方小院,便也久久沉寂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窦婴那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语调,才在小院内再度响起。 “公子在想什么?” 轻声一问,却并没能让刘荣从思绪中回过神。 仍是躺靠在摇椅上,以食指指腹横向摩擦着唇下,目光定定撒向不知名处。 只嘴上沉声道:“晁错。” “——嗯?” “——对晁错,公子还有疑虑?” 再一问,终是将刘荣从思绪中拉回现实,便见刘荣长呼出一口浊气,就势在摇椅上彻底平躺了下来。 “原以为,晁错是被吓破了胆,才在今日朔望朝生了退意。” “但在表叔指点迷津之后,再看晁错,似乎……” “也不是那么不堪?” 听闻此言,窦婴只嘿然一阵轻笑不止,望向刘荣的目光中,更愈发带上了一抹柔和。 “盛名之下,断无虚士。” “即是能和贾谊——贾长沙那样的国士之才相提并论,晁错,便绝不会是个泛泛之辈……” “公子可知当年,贾谊、晁错二人,是如何入仕的?” 听闻此问,刘荣只下意识轻点下头,意识到窦婴这一问似是别有深意,又稍带迟疑道:“不都是为先帝所征辟,举贤良方正,以安车驷马迎入长安的?” 便见窦婴又是笑着一摇头,再轻一点头。 “是征辟没错。” “但这二人被征辟的过程,却是截然不同。” “——贾谊贾生,是荀子门徒、故丞相:北平侯张苍的得意门生。” “自幼随北平侯研读《春秋》,待年十八,贾生之才名,便已是扬于一郡之地。” “及冠,由当时尚还是御史大夫的北平侯张苍所举荐,遂为先帝所征辟。” “故而贾生,走的的师门举荐、天子‘征辟名士’的路子,举贤良方正。” ··· “而晁错,自幼随张恢习读申、商之言,后又入朝为文吏。” “再一点点展露才能,一步步得到先帝的赏识,再得济南伏生授之以《尚书》,才被先帝征辟为《尚书》博士。” 言罢,窦婴不忘稍侧过头,含笑凝望向刘荣目光深处,看了足有三五息; 而后,才意味深长道:“同为征辟入朝,却是大不相同。” “——贾生得征辟,几乎是前脚刚学成出了学堂,后脚便为先帝直接拜以《春秋》博士。” “更得当朝御史大夫兼恩师举荐,纵是名副其实,也终归是沾了师门的光。” ··· “反观晁错,起于文吏,于朝堂有司磨砺多年,非但没有名士举荐,反而还顶着一个‘法家余孽’的污点。” “仅凭一己之力,克服千难万险,一步步从百石的文吏,爬到如今这秩中二千石、列九卿之首的内史之位。” “——征辟入朝,是需要重臣二千石至少一人举荐的。” “而晁错为先帝所征辟,若非要追究举荐者是何人,那也完全可以说:晁错,是由先帝亲自举荐给自己的……” 说到最后,窦婴终是含笑摇头,又恋恋不舍的从摇椅上直起身。 起了身,也不忘再回头看一眼那摇椅,才对刘荣最后道出一句:“晁错之德,确颇有瑕缺。” “但单论其才能,纵是不比贾谊贾长沙,也断然逊色不到哪里去。” “——只是晁错将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复兴法家之事上,反倒将宗庙、社稷,乃至天下人,都放到了相对更轻的位置。” “相较于贾生,少了分视天下万民疾苦、哀乐为己任的格局罢了……” 莫名一番话,虽是让刘荣颇有所得,却也让刘荣面带不解的站起身。 对窦婴拱手之余,不忘开口问道:“表叔说这些,是想……?” 却见窦婴洒然一笑,故作淡然的拱起手,再云淡风轻道:“臣是想告诉公子,能跻身于朝堂之上的,便绝不会是庸碌之辈。” “尤其是能走到陛下身边、得陛下信重的人,就算某些方面有缺陷,也必定会在另外一方面,具有足以弥补自身缺陷的卓绝才华。” “——譬如晁错。” ··· “对公子说这些,其实是想提醒公子:不要因为一个人做出了一件荒唐事,便断定这个人不值得重视。” “很多时候,能一举促成某件事,亦或是意外破坏某件事的,便往往会是这样本不平凡,却因做过错事,而变得‘不起眼’的人……” 今天第一更。 下一更21点左右 (本章完)